傍晚,火紅的夕陽斜斜照射在皇宮美麗的淺紫色壇石表面,投下了層層疊疊尖塔輪廓的陰影。在皇家醫院的測驗室裡,瑟緹爾猛然從純白的床單上坐起,驚醒過來。 

  「妳醒啦。」一個穿著御醫白袍的金髮男人出現在她面前。瑟緹爾的餘光看見隔壁床位上,她的雙胞胎妹妹已經醒了,正狼吞虎嚥地啃著一個三明治。「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她說道,試圖回想這長達一天的測驗過程,然而——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驚恐地說道,然而在看見一道旋風從脖子上的項鍊竄出後,立刻壓抑住內心的恐慌。

  太糟糕了,她心想。我都已經通過中級魔法師測驗,不應該再這麼容易讓情緒失控。

  可是這一整天下來,卻什麼事也不記得,令她難以釋懷。她已經習慣於擁有異於常人的記憶力,腦中突來的空白片段讓她十分不安。

  她又抬起頭看了看面前這個有著溫柔眼神的醫師,片刻後,測驗前的記憶片段才終於回到腦海裡。這個一身白袍的男人似乎曾向她們自我介紹過,他叫作……卡爾·泰洛。沒錯。

  可是,記憶只持續到他替瑟緹爾注射魔藥的時候,再往後想,她只看見一片全然的空白。

  「別擔心,這是正常的。」泰洛醫師微笑說道,一面遞給瑟緹爾一個三明治。「測驗的藥水會有短時間記憶失效的副作用,不用太在意。」

  「那麼,」艾絲特滿嘴食物地說道。「現在她醒了,你可以宣布我們的測驗結果了吧?」

  「當然,」泰洛好脾氣地說道,拉了一張椅子坐到瑟緹爾和艾絲特的床位之間。

  「首先,我要先說明一下所謂的天賦。」他舉起一隻手阻止了正打算打斷他的瑟緹爾。「我知道妳們早就讀過相關的資料了,但這是規定程序,所以先忍耐一下吧。」

  「妳們都曉得,魔法師要施展魔法,最重要的工具就是壇石,其中又分成壇礫石和壇晶石。礫石表面通常是白色混著其他顏色的紋路,用來儲存魔法能,可以把能量儲存後用在需要的地方,比方說發動壇燈之類的。妳們在外頭看到的壇石建材就是屬於這種;而晶石,就是瑟緹爾脖子上的那個,」

  他指了指瑟緹爾鎖骨上方一個精美的綠色寶石墜子。

  「看起來就像寶石的半透明,各種顏色都有。魔法師佩戴它,這樣當他們的情緒有所起伏時,壇晶石就會把情緒轉成相對應的魔法。不過,那也得要魔法師擁有相當的能力或血統才行。比方說血咒,就是種失傳已久的魔法,幾乎沒有人擁有能夠使用它的血統。因為它的引發情緒是憤怒,再加上本身的極度危險性,導致這種魔法能非常不穩定。目前國內唯一一位能夠施展血咒的魔法師,就是妳們的姐姐。」

  「夏。」瑟緹爾輕聲說道。

  「沒錯。」泰洛醫師點點頭。

  「三年前,也是你替她進行測驗的嗎?」瑟緹爾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但心底深處那份黑暗的回憶迫使她開口。

  「是的,」泰洛醫師嚴肅地說道。「我對她後來的遭遇感到很遺憾。」

  所以你也是眼睜睜看著她被逼入死境的人之一。她心想。而且還是那個負責宣布毀了她一生的測驗結果的人。

  「好,讓我們回到剛剛的話題。」泰洛繼續說道。「幾乎所有的魔法能,都需要這三個元素:情緒、壇石、施法者本身的血統。可是妳們身為血統尊貴的王室,天生擁有一種不需經壇石轉換就可以使用的魔法,那就是天賦。在十三歲時,妳們的天賦大多已經成熟,要是沒能接受適當的訓練,很可能會在不經意中使用了魔法能,這時如果妳們的天賦是像血咒那樣的攻擊性魔法,後果就很嚴重了。而天賦測驗之所以重要,正是因為如此。 」

  「這樣,妳們都了解什麼是天賦了嗎?」

  「當然。」瑟緹爾回答,熟練地掩飾了內心的不耐。泰洛醫師的這席話她早就在書中看過好幾次了。

  然而她注意到一旁的艾絲特,看起來居然真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難怪那傢伙都要成年了還是沒有拿到初級魔法師資格。要說瑟緹爾有多熱愛學習,那艾絲特大概就有多痛恨文字。

  「那麼,現在來宣布妳們的測驗結果。」卡爾說道,從白袍的內袋抽出一張紙。「首先,瑟緹爾的天賦是——保護咒。」

  瑟緹爾開心地露出笑容。保護咒,雖然不是她原本預測的記憶系魔咒,但也是一個她很喜歡研究的魔法系。

  「恭喜了。」泰洛笑著瞇起溫和的棕眼說道。

  「什麼是保護咒?」一旁的艾絲特問道,她已經受不了靜止不動地躺在床上,乾脆起身坐到瑟緹爾的床沿。

  「保護咒是一種很特別的魔法。」瑟緹爾回答,因為興奮而顯得特別有精神,一股薄荷的香味也因此從她的壇石項鍊竄出。但她並沒有刻意壓抑內心的情緒,這反正也不會構成大礙。「它不同於一般的魔法能,不是一種能量,而是一種物質。也就是說——」

  「好了好了,」艾絲特雙臂環抱著打斷她,「妳去和訓練妳的老師討論吧,現在我比較想知道我自己的天賦。」

  「好的,」醫師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們姐妹倆。「艾絲特的天賦是——控制咒。」

  一陣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然後,「那是什麼?」艾絲特茫然地問道。

  瑟緹爾開始真心為自己的妹妹感到憂心,然而也不得不承認,艾絲特就是這樣才討人喜歡。博學多聞的艾絲特就不是艾絲特了。

  「控制咒是一種,可以控制除了人類以外任何生命體的魔咒。」她耐心地解釋道。「也就是說,以後妳可以控制妳養的那些動物去做任何事,不只動物,只要是有生命的東西,就算是植物也可以被控制。不過很少人會費心去練習控制植物,因為它們除了生長之外也做不了什麼事情。」

  「真的?」艾絲特驚奇地張大眼,這樣的行為再次讓瑟緹爾感到不習慣,她幾乎忘記沒有佩戴壇石的人情緒起伏能夠有多麼隨意。

  「沒錯,」泰洛醫師笑著回答,這位醫師似乎很喜歡微笑。「但前提是,妳得先接受訓練,學會掌控自己的情緒。」

  艾絲特誇張地嘆了口氣,「又是掌控情緒,麻煩死了!」

  這時,醫護室的門打了開來,一個穿著和泰洛醫師一模一樣白袍的女人走進來,她柔順的淡金色頭髮和優雅的儀態足以讓大多數貴族仕女心生妒忌。而跟在她身後的,是一名不起眼的棕髮女孩,身穿樸素的僕人衣服,卑躬屈膝的姿態讓她幾乎隱沒在前方那位女子的光芒後。

  「黎忒。」泰洛醫師對金髮女孩說道,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卡爾。」黎忒含笑打著招呼,然後轉向瑟緹爾和艾絲特。「妳們兩個,都知道自己的測驗結果了嗎?」

  「知道了。」瑟緹爾回答,試圖表現得沉著穩定。她並不曉得自己成熟的模樣早已在她小時候就讓黎忒印象深刻。「我們待會要參加會議,是嗎?」

  「沒錯。」黎忒微笑說道,瑟緹爾不禁好奇皇家醫院的醫師們會這麼喜歡微笑是不是受到了黎忒的感染。「不過內閣會議不允許女王以外的人攜帶僕人,所以妳可能得請這位女孩先離開了。這是妳的貼身僕人吧,瑟緹爾?我剛剛在外面的等候室遇見她的。」黎忒指向身後那名存在感極低的女僕。

  「沒錯,」瑟緹爾說道。這時,棕髮女僕微微抬起頭,靈動的雙眸對上瑟緹爾,露出詢問之色。

  測驗結果如何?瑟緹爾小姐?瑟緹爾彷彿可以聽到眼前這位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展露活潑本色的女孩問道。

  如果是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刻,她會像對待姐妹淘那樣豪邁地比出大拇指回答,然而此刻要是這麼做,她把僕人當作知己的傳言大概又會在皇家醫院傳得沸沸揚揚。所以她只是偷偷眨了眨眼以示回應。

  「那麼愛碧,就請妳先回去休息吧。」她對女僕說道。

  「是的,小姐。」愛碧流暢地欠身行禮,然後告退。但是瑟緹爾看到她在離開房間前露出一朵甜美的笑容,“我早就知道測驗會有好結果了吧?”

  瑟緹爾不禁也微微一笑,愛碧和她就像天生的好友似的,總是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麼。愛碧和夏,她們兩個是世界上對瑟緹爾而言最重要的人。

  「期待待會的會議嗎?」黎忒問道,將瑟緹爾拉回現實。

  「我有一點緊張。」瑟緹爾回答。「畢竟內閣成員都是很重要的人士,我們只不過是還有一個月才要成年的小孩子。」

  「沒有必要把那些人想得那麼高貴。」黎忒以難得的不屑語氣說道。「反正不過就是一些幼稚的傢伙在吵吵鬧鬧——」

  「等等!」艾絲特粗魯地打斷了談話。「妳們在說什麼?什麼會議?」

  黎忒挑眉看著艾絲特,「這個嘛……」她露出惡作劇般的調皮笑容,「妳待會就知道了。」

 

  堂堂索拉菲王國的內閣會議室,果然氣派非凡。

  天花板和牆面都是最頂級的壇礫石,白色的石面襯托出一絲絲如煙霧般的淡金色花紋,賦予整間會議室高雅的格調。除了美觀,它們也提供房間中央那盞精緻水晶燈和一旁正在燃燒的壁爐源源不絕的能量。即使生活在宮廷裡的瑟緹爾對魔法力量已經很熟悉,但每次細看魔法能的運作,都還是會感到由衷的讚嘆。

  長長的會議桌旁仍然空無一人,準時對於驕傲的內閣成員們而言並不是太重要的禮節,只有像黎忒這樣自律甚嚴的人才會這麼早就到會議室。

  然而仔細一看,瑟緹爾發現房間裡並不只有她們三人。在會議桌的中後段,一個熟悉的人影籠罩在深灰色厚重斗篷裡,陰沉的氣息和整個房間格格不入。

  「夏!」瑟緹爾驚喜地喊道。

  夏拉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頭凌亂的短髮和蒼白的臉孔,經過經年累月的相處,瑟緹爾可以看得出來她正極力掩飾著對這些奢華裝潢的厭惡。

  夏淡淡瞥了她身後的另外兩名姐妹一眼,瑟緹爾突然聞到一股鐵鏽般的刺鼻味道,立刻皺起眉頭壓住一陣困惑,困惑和好奇是她的魔法師生涯裡最難控制的情緒,她就是忍不住會想探究問題的答案。

  然而,當她理解過來那股味道是什麼,驚訝立刻如同潮水一般襲來——那是黎忒的愧疚轉換成了魔藥咒。

  黎忒從來就是瑟緹爾的偶像,在她們姐妹中永遠都是最優秀的。可是現在,她居然也有無法控制情緒的一刻。

  是因為夏。瑟緹爾心想。三年前的那件事也摧毀了妳的一部分,妳再也不是那個永遠正直的黎忒了。

  她和艾絲特照著黎忒稍早的提醒在桌子尾端,屬於她們兩個新手的位置坐下,黎忒則坐在前方的位置。瑟緹爾轉頭看著身旁的夏,很高興她願意來參加會議,她明白,要不是為了自己,夏早已離開宮廷,去過著真正適合她的另一種生活。

  她碰了碰夏在桌子下緊握的拳頭,「別擔心。」她輕聲說道。儘管夏沒有佩戴壇石,但瑟緹爾不需要靠魔法的洩漏就能看穿夏的情緒。

  夏只是繼續皺緊眉頭看著她。

  不久後,內閣成員們終於紛紛進入會議室。瑟緹爾憑著十三年來宮廷生活的印象就能將所有成員的名字倒背如流:女王最重要的左右手,埃里爾首相、負責國家教育事務的凡教授、財務大臣明薩女士、當然,還有所有的王室繼承人,也就是她的姐姐們。

  當菈亞和蒂亞姍姍來遲,在最後兩個空位坐下後,負責主持會議的首相埃里爾大人站起身來發表演說。

  「很榮幸再次見到各位,」他的聲音低沉,雖然不再年輕卻依舊散發出英挺高貴的氣息,一身筆挺的套裝,標準貴族風範。「今天,女王讓我在她到達會議室前先向新成員介紹一下她們即將參與的事務。」說著,他風度翩翩地向瑟緹爾和艾絲特點頭致意。

  「首先讓我介紹一下內閣的成員們。我們負責替女王處理一些國家的瑣碎事務,妳們對於自己的姐姐們應該都很熟悉了——負責軍事的蒂亞,管理皇家醫院的黎忒,還有籌備國家型活動的菈亞。」

  瑟緹爾看著她的姐姐們,蒂亞和黎忒都在自己的名字被提到時點頭示意,菈亞卻依然保持她一貫的傲慢作風,百般無聊地把玩著自己的美麗鬈髮。

  然而瑟緹爾敏銳的直覺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氛圍——她看看前方姿態看似放鬆,一身戰鬥裝扮的將軍蒂亞,又看看自己身旁面無表情的夏,她們倆之間有股奇特的凝重氛圍。尤其是夏,瑟緹爾從未從她身上感受過如此強烈的不安。

  站在講臺上的埃里爾大人繼續介紹其他成員,「這位則是凡教授,他負責管理索拉菲王國的教育體系。」

  凡教授是一個超過一百歲的年邁學者,然而瑟緹爾覺得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如傳說中的年長。他很矮小,蓄著純白的山羊鬍,充滿智慧的清澈藍眼帶有一絲俏皮。

  「妳們好,」他向她和艾絲特慈祥地一笑,像孩子般把眼睛瞇成一條縫隙。「能夠有年輕人的加入實在太榮幸了! 如果沒有意外,我會負責教導妳們控制自己的天賦,到時如果有關於魔法知識的問題可以儘管來找我,非常歡迎任何勤學的孩子,非常歡迎!」

  「再來這位是負責經濟財政的明薩女士。」埃里爾首相說道,示意一名戴著眼鏡且又高又瘦的女人說幾句話。瑟緹爾注意到她的皮膚在燈光照射下呈現幾乎半透明的白,眼睛則是嚇人的白金色。

  「對於菜鳥,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埃里爾。」她冷冷地掃了艾絲特一眼,瑟緹爾透過餘光看見艾絲特瑟縮了一下。她可以想像被那銳利冷酷的淡色瞳孔注視有多麼可怕。

  然而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請問,您是利米暟的天人嗎?」她怯生生地問明薩女士。

  可怕的淡色瞳仁如她預料的釘了過來,然而她強迫自己注視著那雙奇異的眼睛,直覺告訴她,要在這個女人面前保持最後的一絲尊嚴,這是唯一的辦法。

  「很顯然的,我是利米暟和索拉菲混血,不是嗎?」她說道,眼睛眨也不眨。「只有天人絕頂聰明的腦袋和索拉菲人的卑劣邪惡,才有能耐幹管錢的這一行,你們年輕人就是愛問這種答案早已擺在眼前的問題。想要管理國家嗎,小妞?先學會怎麼用妳的腦袋吧,當然,如果妳還有腦袋的話。」

  瑟緹爾愣住,眨了眨眼。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聽過這麼直接的侮辱,就算是最刻薄的菈亞也不曾這樣和她說過話。

  「我不想在皇宮裡造成混亂,」一旁的夏突然開口,聲音像冰一樣冷。「也不想干預你們高尚的政治遊戲,但如果所謂內閣成員講話都是這麼有格調,我可就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了。」

  會議桌上一陣充滿敵意的沉默,明薩女士瞪著夏,夏也以那絲毫不輸的淺灰色瞳仁瞪回去。瑟緹爾感到困窘而尷尬,而前方的蒂亞正歪著頭以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夏,菈亞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似乎終於對會議上的一切有了興趣。至於艾絲特則好似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但這一次,瑟緹爾完全能體會她的感受。

  「夠了!」埃里爾首相充滿威嚴的聲音傳來。「明薩,不要和孩子們計較。」

  明薩女士心不甘情不願地移開視線,夏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下來。稍微。

  「是啊,別第一次見面就這麼火藥味十足的。」凡教授開朗地說道,彷彿剛剛明壇女士只是問夏需不需要來一杯咖啡。「同樣身為內閣,我們不應該這樣自相殘殺。孩子們,等妳們要面對議會那些頑固的傢伙時,才會知道真正難搞的敵人是什麼樣子。當然,那是在不考慮妳們繼承人之間鬥爭的狀況下。」

  瑟緹爾覺得更加困惑,為什麼這群人講話看似開誠布公,卻總是討論這麼敏感的話題?

  「聽你這麼說實在太叫人傷心了,凡教授。」菈亞懶洋洋地說道。「你明明知道我們姐妹感情融洽,哪來的鬥爭呢?」

  「別笑死人了,看在諸神的份上,」明薩女士說道。「妳在那些開銷貴死人的晚宴上整死多少貴族?我就不信妳對自己的妹妹會多麼手下留情。當初就連公認還算有點良心的蒂亞都幹出那種事了,妳們王室繼承人都是一個樣。」

  「是嗎?」菈亞毫不在意地說道。「說到晚宴,這個週末還有一場玫齊特主辦的晚宴呢!記得打扮漂亮點啊,我親愛的妹妹們。」

  「晚宴?」瑟緹爾疑惑地問道,然而聲音卻被明薩女士高八度的謾罵蓋過。

  「又要舉辦晚宴?妳以為那些商人的錢就不是國家的錢嗎?要是讓百姓知道了這些,妳以為我以後還徵得到稅嗎?」

  「真是的,別這麼激動嘛!」菈亞說道。「反正美食、跳舞,那些貴族就吃這一套,他們無論如何都會生出錢的。況且要是沒有晚宴,我們要拿那些難搞的議會成員怎麼辦?妳得承認,這是一種可以簡單解決政治對手的好方法——」

  「問題是,」黎忒也加入了爭執。「誰是妳的政治對手,菈亞?妳創建了這種看似奢華的娛樂,實際上用血腥的手段操控不合作的議會貴族,我不相信妳以後不會用同樣的方式轉向對付我們。」

  「夠了,女孩們——」首相無奈地想要阻止愈演愈烈的爭執,卻被菈亞打斷。

  「妳這樣懷疑我,真的讓我好心痛啊,親愛的姐姐——」

  「算了吧,菈亞。」一直保持沉默的蒂亞說道,瑟緹爾模模糊糊地想起她和菈亞好像是處於同一陣營的繼承人黨派。「別老是說這種沒意義的話。」

  「沒意義?妳倒是說說什麼叫做有意義。」菈亞不屑地說道。「什麼事也沒有替黨派做——」

  瑟緹爾再也聽不下去,她無法相信所謂處理國家要事的內閣會議就是這副模樣——一堆毫無用處的爭吵、沒有主題的談論。她無奈地看向夏,夏則對她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反正政治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

  然而正當會議室一片吵吵鬧鬧,埃里爾首相早已無法掌控場面之時,會議室的門猛然打開,兩個侍者謙卑地站到門口兩側,一個氣勢逼人的身影出現在他們中間,整間會議室霎時陷入一片全然的沉默。

  「女王陛下。」埃里爾首相趕緊彎腰行禮,桌旁的內閣成員也立刻起身行禮。

  「坐下吧。」女王說道,優雅地走向講臺。她的頭髮和瑟緹爾一樣是亮眼的紅色,高高盤在腦後,優雅的珍珠白禮服襯托出這個女人的氣質高雅和絕對的權威。即使已不再年輕,女王仍然給人一種絕美的印象,她是整個王國中最至高無上,卻也最親切溫柔的存在。

  「我以為我交代過你向新成員介紹一下內閣,而不是讓她們第一次參加就目睹那種無謂的鬥嘴,埃里爾。」女王微微蹙眉說道。

  「我很抱歉,女王陛下。」首相沒有辯解,只是順從地低下頭。

  「這不是在責怪你,」女王疲憊地說道。「我也很清楚自己的女兒們是什麼德行。」女王環視會議桌一圈,眼神稍稍緩和下來。

  「不過終於有這麼一天,我的女兒們全都聚集在一起開會了。」

  夏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妳的女兒們永遠沒辦法全部聚集在一起,因為妳可能忘記了,還有一個女兒在八年前就已經死了。」

  瑟緹爾害怕地屏住呼吸,沒有人可以這樣和母親大人講話。沒有人。

  「妳這小鬼,」明薩女士氣急敗壞地說道。「那麼久才出席一次會議,講話就不能克制點嗎?」

  「沒有關係,明薩。」女王揮了揮手說道。「回到這次會議的正題,有件事要和你們討論一下——是有關東北發生的叛亂。」

  瑟緹爾為了壓下壇石項鍊竄出的驚訝狂風,指甲幾乎在掌心刺出了傷口。叛亂?

  「我以為陛下您並沒有打算要有所反應,」凡教授說道。「反正不予理會他們還是會自己瓦解。」

  「可是最近全國上下的動亂有漸趨頻繁的狀況。」蒂亞皺眉說道,一手習慣性地玩弄佩劍的劍柄。「如果不給予警告,會影響我國的聲譽和王權的威嚴。」

  瑟緹爾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不解,「對不起,可是……叛亂?索拉菲發生叛亂了?」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轉向她,她感覺一陣不自在,卻依然抬頭挺胸地坐著,直視講臺上的母親大人。

  「叛亂一直都在發生。」是黎忒回答了她的問題。「在國土的邊緣,比較窮困的封地上,人民幾個世代以來都在反抗,抗議徵收高稅的貪汙官員。」

  「那為什麼不懲處那些官員就好了?」瑟緹爾問道。

  「沒有那麼簡單。」凡教授說道,看起來比剛剛一派童趣的樣子要嚴肅許多。「他們很懂得掩人耳目,而且大官貪,小官也貪,全索拉菲上下這麼多官員根本無法一一徹查。」

  「不過近年來發生了一些事讓民怨更加高漲,」蒂亞冷冷地說道。「我想妳應該猜得出來。」

  瑟緹爾腦中的某塊拼圖突然間被湊在一塊。「是因為索拉菲祭?」

  索拉菲祭是王國每年的例行祭典,各個封地會舉薦一名擁有優秀能力的平民擔任真理使者,接受一定的儀式,然後成為封地上負責監督地方貴族的勢力。他們的權力直接由女王賦予,因此能夠左右伯爵們的決策,進而替平民發聲。

  「沒錯。」黎忒說道。「連續三年的真理使者都無故暴斃,要知道,真理使者是百姓的希望。這樣的事情一爆發,當然激起了人民的怒火。」

  瑟緹爾的頭腦快速轉動,很快地,她又發現了一個邏輯漏洞。

  「為什麼不乾脆停辦——」

  「不!」凡教授又恢復孩子般的誇張模樣,大聲制止了她。「千萬別說啊,孩子。」

  「沒錯。」女王不帶感情的聲音傳來。「索拉菲祭不可能停辦,絕對不可能。」

  瑟緹爾藏起依然洶湧翻騰的困惑,母親大人此刻看起來很恐怖,嚴肅又專橫,王者的權威展露無遺。

  她為什麼要這麼堅持?瑟緹爾心想。霸道固執從來就不是母親大人的作風。

  「不過,這也不表示我們會對這些事件置之不理。」女王繼續說道。「這就是我今天要向你們宣布的事,我已經做出決定了。首先,黎忒必須負責明年春天的索拉菲祭籌辦,並且調查過去三年使者暴斃的真正原因。」

  「什麼?」菈亞生氣地大喊。「我才是負責國家型活動的人,為什麼今年要交給她主辦?」

  「沒有為什麼。」女王充滿壓迫感地注視著抗議的菈亞。「妳負責的期間發生了問題,換人調查是很合理的作法。再者,關於各地的叛亂,我要派出中央的一半軍力,駐紮在各個封地以鎮壓並肅清叛亂份子。」

  這次抗議的聲音不只來自菈亞,內閣成員們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請您再考慮一下啊,陛下。」埃里爾大人說道。「這麼做要負擔極大的風險,把中央的軍隊派出,那些心懷鬼胎的將領說不定會策謀造反啊。」

  「埃里爾說的沒錯,」負責軍事的大將軍蒂亞說道。「那些將軍都是我的手下,我很確定把他們派出去絕對不會有好事,那些人需要受到權力直接的管束。」

  「而且軍閥在封地上的作為難以預料,」黎忒擔心地說道。「要是將軍和當地的伯爵或貴族聯手,百姓的日子會非常難過。」

  「我們不需要派駐兵力,那些叛亂的政體也會自動瓦解。」凡教授做出最後的結論。「他們從來沒有撐超過一個月的,沒有足夠的軍備、沒有魔法師、沒有向心力,革命政體不可能會成立。」

  但是女王毅然決然地搖搖頭,「事情不一樣了,各位。我感覺得到某些事情在改變,我需要拯救這個國家。」

  「派出軍隊不是在拯救國家,而是在摧毀國家。」黎忒冷靜地指出。

  「我說,我感覺到某些事情不一樣了。妳這是在質疑我嗎?黎忒?」

  「不,很抱歉,母親大人。」黎忒咬緊牙說道。

  瑟緹爾緊皺著眉,會議上的母親和她印象中那個溫柔和藹的母親完全不一樣,難道政治真的會讓人的性格有這麼大的轉變嗎?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她擔心地心想。母親到底有什麼目的?她是故意的,是嗎?

  「好吧,既然女王陛下心意已決,」埃里爾大人無奈地說道。「那接下來就必須要遞交派軍的提案給議會裁決,我想沒有影響到他們的錢,這項提案應該不會太難通過才是。」

  「很好,」女王說道。「書面提案我已經完成了,晚點會派使者送去你房間,埃里爾。那麼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散會吧,各位。」

  「謝謝女王陛下。」所有人向女王行禮,魚貫離開會議室。瑟緹爾注意到大家臉上都掛著擔心的表情,尤其是黎忒。不過菈亞和明薩女士兩人倒是維持著趾高氣昂地模樣,似乎覺得就是天塌下來也無關緊要。

  瑟緹爾轉頭看著走在她身旁,已經沉默了一陣子的夏。突然覺得好累、好累。政治,顯然比她學過的任何魔法能都要複雜、危險幾十倍。

  這是人生中第一次,她對成年後的世界感受到深深的恐懼。

 

~~~~~~~

 

[嘮叨Time again]

 

辛苦大家啦,看完眼睛應該蠻累的ˊ ˋ

不知道各位覺得如何呢?希望有比改版前好>~<

那麼,我要來宣布迷霧同人的主題囉~~~~~~~~~~~~~

答案就是,凱西爾和梅兒的故事喔!!!!!!!!!!

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會是虐到爆點的愛情故事吧ˊ ˋ

看過迷霧的都知道,他們的結局實在是...唉.....

但是,真的很好奇梅兒這個人究竟是怎麼樣的??

所以咧,如果你有看過迷霧,想要給我一些建議,很歡迎留言提出喔!

或是想談談自己想像中的梅兒和年輕阿凱也都歡迎~

 

還是要請大家多多提供意見啦,無論是有關[血色天金]還是[索拉菲]都是

你們的留言&建議是我最大的動力唷!!

最後不免俗還是感謝來看的各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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